“狗肉将军”的“三多”
“狗肉将军”并不吃狗肉
1940年,著名学者林语堂发表了《忆狗肉将军》一文。他写道:“狗肉将军死了……然而,狗肉将军的死,却对我特别有意义,因为他是现代中国所有显著的、传奇的、封建的最不顾羞耻的统治者中最显著的、最传奇的、最封建的,而且我必须说,最率直而最不顾羞耻的一个。”“狗肉将军”的称呼由此不胫而走,广为流传。
其实,这是一种误传。
张宗昌从来不吃狗肉,他嫌腥。他爱打麻将,尤其爱打“推牌九”,广东话近似“狗肉”。“狗肉将军”其实与狗肉无关。但这一称呼用在张宗昌身上倒也贴切。他腥臭无比,另有“三不知将军”(不知军队有多少,不知钱有多少,不知姨太太有多少)之称;他出身粗俗、胸无点墨,犹如狗肉一样上不了台面,但却能独霸一方,呼风唤雨,在民国政坛上不也正是一席狗肉宴吗?
其实,张宗昌的出现并非偶然。他附康风雅写的一首“打油诗”刚好用来作为说明。
有人说我是偶然,
我说偶然亦甚难。
世上纵有偶然事,
岂能偶然又偶然。
的确,偶然不是偶然,偶然中有必然。张宗昌的发迹正是圈子社会特有的“偶然”产物。他之所以兵多,是由于钱多,钱多才能养兵;而钱多,才能姨太太多,哪一个姨太太不是用大把钱养着?而兵多、钱多、姨太太多皆由于地盘多,圈子大,油水厚。
“猪肉将军”实现了军事圈、金钱圈和姨太太圈的互动。
“兵多”:枪杆子里面出将军
张宗昌并非出身将门,而是山东掖县(今莱州)最贫苦的农家。父亲为吹鼓手,早亡后,母亲也改嫁了。他仅读过一年书,就放牛,提篮小卖,去酒店当伙计,可以说是在苦水中泡大的。
闯关东,是山东人很多辈沿续下来求生的活法。张宗昌也随人到了海参崴,那里胡子(土匪)多,他就入了伙,干起了无本买卖。适逢辛亥革命后,有革命党人前来募兵,张宗昌因已是一股匪首,再加上外表粗犷,人高马大,就被改编为团长,并向南开拔到了上海。在与张勋的辫子军作战中,张宗昌一马当先,大获全胜,被提拔为师长。
但外表粗鲁内里却工于心计的张宗昌看到北洋军阀圈子势力强大,便见风使舵投靠了冯国璋,冯国璋视其为亲信并让其主持江苏军官训练团。在黎元洪辞职后,冯国璋北上就任代总统时,让张宗昌随行,并出任副官长。1918年,张宗昌出任旅长前往湖南作战,引起湖南军阀张敬尧的猜忌。
他故而转投东北军阀张作霖部下。
张作霖也是胡子出身,他与张宗昌一见如故,臭味相投,俩人的见面仪式就颇有胡子圈的特色。当张作霖问张宗昌带何见面礼时,张宗昌抬出了两个大筐,却没有扁担。(意要为你的事业添土出力,需要权柄)张作霖一看就乐了,当即表示接受。但对他的能耐尚不清楚,故而只给了一个小小的营长当。这等于从头开始,张宗昌虽然不满,但还是答应了。
转机来自哈尔滨发生的叛乱。当时,张作霖一时找不到能够平叛之人。张宗昌毛遂自荐,只带一个随从前往。凭着机智、勇敢和胡子的豪爽,张宗昌不仅轻易平息了叛乱,还扩充了队伍,尤其是组建了以败退而来的苏俄军人为主的“白俄军团”,大大增强了其势力。从此,这支约千人的“洋兵”一直跟随张宗昌南北征战,成为颇具战斗力的一支劲旅。
张作霖因此而提升张宗昌为旅长,将其拉入到了自己的亲信圈子。
有一次,嗜赌的张宗昌一夜输了10多万,张作霖听说后,拉着张宗昌再去赌,结果让张宗昌赢了20多万。张宗昌明白,张作霖是想法给自己送钱。他对张作霖心存感谢,已经视其为知遇的恩人了。
1924年,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,张宗昌率部一举攻占了“天下第一关”、华北门户山海关,张作霖因此提升他当了军长。此时,他的军队已经超过了十万。随着奉兵大举南进,占领华北,饮马长江,张宗昌也打回了老家。被委任为山东军务督办,当上了名符其实的“山东王”。
张宗昌兵多就是在这时候。具体是在1925年到1927年之间。那时,各地的土匪、地痞、恶棍、散兵游勇一听说张宗昌当了“山东王”,纷纷扯旗拉队伍蜂涌到了山东。张宗昌来者不拒,任其自报人数。报一千者,编为一团;报一万者,编为一旅或一军,最多时,竟达到32个军,40多万人。这样以来,其军队的番号就出现了混乱。
将多兵少,兵多枪少,连张宗昌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兵,故而以“兵多”闻名。此时的张宗昌势力圈子扩大,志得意满,从他即兴写的“打油诗”中就可以看得出来:
大炮开炮兮轰他娘,
威加海内兮回故乡。
数英雄兮张宗昌,
安得巨鲸兮吞扶桑。
活脱脱一个炫耀武力的军阀相。
“钱多”:刮尽山东几层地皮
饥寒好悲伤,
无地又无房,
遭匪劫,受兵荒,
黎民活遭殃。
家无隔夜米,
谋食也无方,
饿得实难挨,
只好吃谷糠,
却只为那,
山东出了张宗昌。
这首流传山东的民谣,唱出了人民对张宗昌的控诉和憎恨。
本来,作为土生土长的山东人,张宗昌自应多造福故里,但他只知把山东建成自己牢固的军事势力圈子,根本不像别的军阀还多少顾及乡情、悯惜民苦,他横征暴敛,敲榨勤索,不知刮了山东多少层地皮。
仅税收,田赋就增加了4倍,铁路货捐就增加6倍,军费增加了两倍,烟酒税增加了3倍多。还巧立了房捐、产销税、执照税、司法税等很多名目,巧取豪夺。
开办山东省银行,规定纳税、纳粮一律用该银行发行的钞票,禁止使用别的货币。通用银元,但收款用银元,付款用纸币,结果银行银元充斥,社会上纸币泛滥,大量贬值,一元纸币只可当一角使用。同时,还滥发纸币和公债,坑苦了老百姓。
为了支付巨额军费,张宗昌还公然敲诈商贾,大肆走私鸦片,干尽了伤天害理的罪恶勾当。
被迫无奈,越来越多的山东人踏上了闯关东的漫漫长路。
在张宗昌“督办”山东的三年多时间里,1925年闯关东的人有40万,1926年达到了53万,1927年一下升到84万,1928年更是突破了百万大关。若能在家乡生活下去,谁愿背井离乡,漂泊远方呢?
张宗昌把山东变成了一个苦难的圈子。
他自己倒是“钱多”了,老百姓如何忍受得了?
“姨太太多”:窑姐纷纷变夫人
张宗昌以姨太太多闻名于世,但究竟有多少,有说20多个的,有说50多个的,还有说上百个的,不一而论。
每次外出,张宗昌必带两队人马,一队是卫士,显示威风;另一队就是姨太太,炫耀此“八国联军”队伍的庞大。因其中有朝鲜人,日本人而得名,有没有俄国人尚不得而知。
其中,最多的还是国产妓女。仅1920年前后,张宗昌就接连娶进了5房窑姐做姨太太。编号从三姨太到七姨太。十姨太和十四姨太也是操皮肉生意而从良进“张公馆”的。
张宗昌好嫖妓,若遇床上功夫超群,善于迎合其意者,即为其赎身。花十万、八万的不在乎,然后买一住宅,名为“张公馆”,派卫兵守卫,窑姐就变成姨太太了。
过不了多久,又遇上新的,又如法炮制,赎身后变为姨太太。原先旧的,不是被冷落一边,就是忘记了。
窑姐怎堪忍受此寂寞?
她们不是红杏出墙、私通卫士、副官之类的身边人,就是重回北里,重操旧业。对此,张宗昌也不会去追究。
对于与人私奔的姨太太,张宗昌还赠送钱物,祝其永好。
对于重做窑姐的姨太太,张宗昌也不以为败坏了自己的名声。当听到后来的嫖客常喊:“和张宗昌老婆睡觉去”时,他只一笑了之。
张宗昌如此“性解放”,源于他变态的两性观。“老子有钱,花钱买乐”,“有买的,就有卖的”,他视大部分来自青楼的姨太太如随便可以买卖的货物,所以“使用”之后怎样,是不足惜的。
大丈夫在外统帅千军万马,在内妻妾成群,张宗昌只把姨太太当作炫耀的资本而已。
公开构建一个个由窑姐组成的淫窝,张宗昌的确是“最率直而最不顾羞耻的一个。”
(选自 田玉川著 《民国的官场圈子》 金城出版社·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