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 搅 团
“中午想吃啥饭?下昨天包的饺子吧?”老妈问我。
“打搅团吧!昨天咱们不是上了新糊汤,又磨那么多包谷面木,打上搅团好吃。”
老妈笑着说:“好,好,打搅团...”
我随老妈进厨房,看着老妈给大锅添水,生着硬柴火。再看着老妈舀好面,将水一点点注入面盆,边倒水边用三根倒立的筷子搅拌。我问老妈“你过去打搅团不是拌干面粉吗?现在咋先打面糊呢?”老妈告诉我,“我在抖音上看人家这样做,她们说这样做的搅团不会有面疙瘩。”
哈哈,老妈从抖音上看了许多生活小常识,现在可以活学活用了,给老妈点赞。趁妈妈搅面糊空儿,我把老妈取的韭菜、蒜苗、香菜摘洗干净,切成花儿,豆腐切成丁,辣椒切丝儿,生姜切末儿。老妈说,吃搅团,最好的汁是汆浆水。浆水,就是酸菜汁,多用莲花白或芹菜做成,也有白菜萝卜叶做酸菜的。我最爱吃的浆水菜是芹菜做的,无论菜还是浆水,都透着独特的味道。
老妈先将小锅坐在煤气灶上,用剪刀将辣椒剪成丝,放入锅中,倒入油,小火慢焙,一会儿,油冒青烟,伴着辣椒的香气袅袅飘来。老妈把提前舀好的浆水倒入锅里,滋――哗――,浆水与热油热情地拥抱在一起。这还没完,要把浆水中火烧开,浆水倒入小盆里晾着,汆浆水工序才告一段落。
硬柴火烧的大锅水也开了。我负责炒豆腐、韭菜和蒜苗,老妈打搅团。我看到老妈从锅里舀出半盆水,说是待后面有需要时,兑入锅中。然后,就左手端面糊盆往锅里徐徐倒入面糊,右手拿着树杈形的杈杈搅拌。还不时蹲到灶前,拨拨火。打搅团,掌握火候很关键,火过大,搅团容易糊锅底,火过小,搅团做不熟,吃到嘴里,模模糊糊无口感。别小看打搅团,搅面糊也是有讲究的,得顺着一个方向搅拌,还得卯足劲儿,将杈杈插到锅底搅。
红色火舌温柔地舔着锅底 ,能听到面糊“噗嗤――噗嗤――”的翻腾声。像是小鱼儿欢快地轻拍水面,又像群鱼的唼啑。
做饭方面,我也算颇得老妈真传。锅里到入油,放入辣椒丝儿,生姜末儿,小火慢煎,油热香味往外蹿时,倒入豆腐丁,从底翻炒,待到豆腐呈琥珀色,倒入蒜苗花儿,稍稍翻炒,撒入盐,出锅。
随着搅拌面糊, 老妈身体有节奏的晃动着,好像和着什么旋律,不疾不徐。阳光斜斜地透过窗玻璃,把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,照得煜煜闪光。时光,将老妈满头青丝染得花白,每条皱纹里,都驻留着岁月的足迹。
“妈,歇一会儿,我来吧!”老妈把杈杈交给我,坐在灶前,给灶膛里添了把细些的柴棒。面糊越来越稠,还真不好搅,不一会儿我已是满头大汗,这搅团好吃,做起来还挺不容易的,都说搅团要好,七十二搅么,这还是真的。
搅得额头渗细汗,胳膊酸困。老妈从我手里接过杈杈,兜着锅底一挑,悬在半空,黄黄的面浆,如薄帘一样垂下来,在透过窗户投射的阳光下,莹莹透亮。“看,这就熟了!”
还不能马上就吃,得盖上锅盖,燜一会,再搅上几十搅,方算完全好了。
给每个碗里,舀入浆水,调入炒好的蒜苗韭菜豆腐,放入盐、红油辣椒拌匀,趁热盛一团搅团入碗。一圈红的辣椒,绿的韭菜蒜苗,白的豆腐合成的浆水,围着白中泛黄的搅团,好个漂亮的“水围城”。尝一口,酸辣鲜香,裹着软,糯,滑,味蕾无不被调动起来。顺着食道,滑进胃里,舒适,熨帖。哈哈,每次,吃老妈做的搅团,都到撑的地步。
其实,小时候,我最不喜欢吃搅团。那时候,大人们成天在地里忙活,一年到头,粮食紧缺。尤其像我家,老爸在外工作,老妈在家务农,被称为“一头沉”的家庭。一个妇女,挣不了多少工分,因而也就分不了多少粮食,还是缺粮户。为了让长身体的我们吃上饱饭,巧手的老妈真是绞尽脑汁。早晚常吃的糊汤锅里下萝卜,麦面与玉米面两掺的面糊,加上菜叶,在锅里烙的做菜饼子,中午,多是糊汤面。或是,小米加一点大米炒过后,加水闷成米饭。妈说,炒过米做米饭,量足。其实 最常吃的是搅团。
可是,当我长大后,当童年的过往变成美丽的花儿挂满岁月的藤,心境就不知不觉地变迁了。
每次回家,都让老妈打搅团吃。而且,觉得,那就是天下第一美味,给碗饺子也不换的。提起那时候的生活,老妈常常伤感,觉得没给孩子们好生活,心里难受。每当征询我想吃啥饭,听我说出“搅团”二字,老妈就会笑说:“搅团?那时候还没吃伤啊?”
可能,小时候培养的味觉,一辈子也很难改变了吧。
今天,又吃上了老妈做的搅团。时光啊,可以把当年许多的不喜欢,变成怀念与眷恋。
作者简介
李晓梅,陕西商洛人,文学爱好者。作品散见于多种杂志报刊和微刊。文学观:读书写作是我抚慰心灵的一种方式,也是与这个世界对话的一种方式。
写于2024年4月29日下午2:15